“姑娘有事?”燕倾城在围裙上擦着手起身。
沈嘉岁正要道歉,余光瞥见堂屋墙上那幅画,双脚仿佛生了根。
彩绘公鸡的轮廓里藏着蜿蜒海岸线,“台”字模样的岛屿悬在东南,这分明是她前世书房里的华夏地图!
燕倾城端着陶碗出来时,看见贵客指尖正抚过“漠河”二字。
阳光透过窗棂照着画上褪色的朱砂,那些用蝇头小楷标注的“高铁站”“CBD”字样已模糊难辨。
“这是我娘临终前画的。”燕倾城将凉茶递过去,“她说这是神仙住的地方。”
沈嘉岁手一抖,茶水泼湿了湘裙。
画轴右下角有行炭笔小字:2025年测绘局审定版。
紫莺慌忙掏帕子,却见自家小姐泪珠成串砸在青砖上。
燕倾城不知所措地绞着衣角:“可是我说错话了?”
她记得娘亲临终前也这样摸着地图流泪,说想回家。
“这画……”沈嘉岁哽着嗓子,“能卖给我吗?”话出口就后悔了。燕倾城果然变了脸色:“娘亲的遗物,千金不换。”
院外忽然传来母鸡扑棱声,两人都松了口气。
没过多久,纪恩同驾着修好的马车回来了。
沈嘉岁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,轻声道:“我叫沈嘉岁,敢问小姐芳名?”
燕倾城适才还深陷于伤感的情绪之中,竟未曾察觉沈嘉岁的异常之处,她缓缓开口:“我姓燕,名倾城。”
沈嘉岁亲切地伸出手:“倾城姑娘,能与你相识,实乃荣幸之至。”
燕倾城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恍惚,对方伸手以示友好的这个举动似乎在她记忆的深处有所共鸣。
她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手,与沈嘉岁的掌心交叠:“沈姑娘若得空,不妨留下共进晚餐,如何?”
“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沈嘉岁欣然同意,她的目光转向了紫莺,“劳烦纪恩同先行返回侯府通报一声,今晚我恐怕不回家吃饭了,会稍微晚些回去。”
纪恩同驾着马车先行离去,承诺稍后会再来接她。
晚风轻拂,留下了两位女子愉悦的谈笑声和渐渐西沉的日影。
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,沈嘉岁望着案板上红艳艳的辣椒怔忡。
燕倾城挽着竹篮从菜畦回来,青椒与紫茄上还沾着露水。
“岁岁快看!”燕倾城举起个圆滚滚的南瓜,“这是我娘留下的种子,说是叫贝贝南瓜,蒸熟了比栗子还甜。”
沈嘉岁指尖微颤。南瓜藤蔓在篱笆上蜿蜒,像极了老家后院那架。她低头添柴,火星子溅在裙角也浑然不觉。
“我娘总说‘要抓住男人的心,先抓住男人的胃’。”燕倾城剁着鸡块轻笑,“可她自己最拿手的竟是辣椒炒肉。”
油锅腾起青烟时,辛辣香气钻进鼻腔。
沈嘉岁望着翻飞的锅铲,忽然瞥见窗边挂着串干红椒——正是前世母亲最爱的二荆条。
“这道叫剁椒鱼头。”燕倾城掀开蒸笼,热雾模糊了她的眉眼,“娘说在她们家乡,无辣不成宴!”
沈嘉岁的眼泪砸在灶台上。
穿越以来,她头一回见到如此正宗的湘菜。紫莺吓得要掏帕子,却被燕倾城拦住:“让她哭,我娘说了,这叫乡愁。”
紫莺听得一头雾水。小姐从小不就在永定侯府长大的嘛,愁啥?
暮色漫进小院时,八仙桌上已摆满佳肴。
燕倾城拽着紫莺衣袖:“在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,姐姐快坐。”
紫莺半个屁股挨着凳沿,筷子抖得像风中秋叶。
沈嘉岁望着她战战兢兢夹来的辣子鸡丁,忽听月洞门传来环佩轻响。
“大哥回来了!”燕倾城蹦起来,“正好尝尝岁岁烧的火候。”
“原来是你!”沈嘉岁转头看向燕回时,目瞪口呆。
她这才明白,燕倾城是燕回时的亲妹妹,这里是他家!
玄色官靴踏过青砖,燕回时解下披风搭在椅背:“沈小姐可知,家母临终前最遗憾未能复原'啤酒鸭'?”他执筷夹起片腊肉,“她说这道菜该配种叫啤酒的饮品。”
沈嘉岁手中汤匙“当啷”坠地。
前世宿舍夜谈时,她曾与闺蜜笑言要穿回古代酿啤酒。此刻望着燕回时眸中笑意,忽然福至心灵:“令堂可提过‘氢氦锂铍硼’?”
“家母常说这是打开天宫的钥匙。”燕回时指尖蘸着茶水,在桌面画出个残缺的圆,“可惜她至死未能补全这幅‘元素周期表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