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上?散发出来的气息不似作伪,小宝石听到这里略有不解,疑惑道:“既然是误会,直接说开就?好,为什?么要找借口呢?”
陈彣冬看对面小姑娘眼神澄澈,干净地像初晴天儿里被?雨水冲刷过的琉璃石似得,笑叹:“人老了,抹不开面子嘛!”
“你看昨天我特意凑那个局,把父子俩凑到一块儿,还?特意提了好多他们过去的事儿,就?是想让他们父子俩说说话。”
“可是你看小樊呢,压根儿不坐他爸旁边,父子俩酒桌上?说的话,还?没和小刘说得多!”
小宝石恍然大悟。
难怪昨天一桌子人类看起来都对聊过去的事情不太感兴趣的样子,陈总还?乐此不疲地从开始聊到结束。
原来是想修复陈樊和他父亲的关系。
她见过几次这对父子相处,确实?关系很差。提到当年的事情,两个人都很悲伤。
小宝石回忆着先?前躲在窗帘后听到的场面,听沉默了一下的陈彣冬,突然开口一句话拉回她注意力。
他身上?散发出酸涩愁苦的气息,“以前就?算了,可是现在……情况不一样了,人寻,我也不怕你知?道,我那弟弟生病了,阿尔兹海默症。”
他看着小姑娘表情微怔,难过地叹气:“就?是老年痴呆症。”
“人的记忆会混乱,过去曾有的记忆会一点点消失,到最后谁都不认得,连自?己?是谁都不知?道,发展到最后,甚至会忘记怎么说话,怎么吃饭睡觉,生活不能自?理……”
陈彣冬的夫人在旁一直默默听着,红了眼眶。
小宝石想起小老头乐呵呵红光满面的脸,穿着色彩鲜艳的西装,头发抹着发蜡,每次见都能看见他喝着五颜六色的雪顶咖啡,很有精神活力的样子。
第一次见面,他还?和自?己?如数家?珍,讲述着自?己?的两个儿子,就?连细枝末节的小事描述起来,都如重现眼前一般生动。
她看过饰演阿尔兹海默症的角色。
影视剧中截取了这个病症的一个阶段,展现给观众,那些角色各自?有伤痛,在他们身边的人试图留下他们的记忆时,他们记忆里的伤痛也被?一一治愈。
评论和弹幕都被?勾得从头哭到尾。
小宝石看时没有多大感觉,还?在记笔记研究和分析,能让人类观众哭的到底是哪个点,这一点上?演员是怎么表演呈现的。
研究中反复拖拉进度条,洋洋洒洒写完一支笔。
可她从未有过此时此刻,这般真实?的感觉。
现在不是在电视里、隔着屏幕了。
生病的人是她身边的人,她认识的人,她七个半小时前才说过话的人。
可的确,陈彧春之前有两次见到自己?,是完全陌生的样子……
小宝石的表情一看起来就?在回忆,还?不大相信的样子。
陈彣冬将她反应看在眼里,拎起茶壶,给自?己?又倒了杯茶。
热气化作袅袅白?雾,悠悠上?浮。
陈彣冬语调低沉,声音也轻下来:“我也是前几天,突然之间才知?道的。”
“已经三期了,人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,再不消除他们父子间的误会,修复他们的感情,就?再也没机会了。”
“虽然我知?道,即便是现在修复了,小春最后还是会忘记,但?对于陈樊来说,这是不一样的。”
“所以我想,你是小樊身边亲近的人,能够在他身边劝劝,哪怕不是那么直接,从旁侧面说一说也好。”
小宝石垂下眸子,没有想到今天会知?道这样一件事,胸口里有些闷闷的。
陈夫人在旁开口:“我这个做伯母的看着陈樊从小长?大,看他就?像我自?己?的孩子一样,比起他爸爸生病这件事,我更心?疼小樊。他才十?几岁就?离开父母,一个人到国外去生活,十?几年没回过家?,别说父子亲情了,他是一个人长?大,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。”
“我这个伯母也想关心?他,可到底不如你们年轻人交往,我们做长?辈的关心?多了,也只怕让孩子觉得束缚。”
陈夫人说话温温柔柔,挽了下身上?披着的毛呢披肩,拎起茶壶给小宝石重新?倒了杯热茶:“现在看见他身边能有你这个新?朋友,我很高兴,小樊终于不是一个人了。”
“寻寻,我想你能偶尔告诉伯母,他过得好不好,身体怎么样,有没有什?么烦心?事,遇到什?么困难……”
小宝石听着陈夫人的话缓缓点头。
原来觉得chears集团这么大,大楼里上?千员工上?班,小陈总身边总是围着一堆人。
可那些人类又怎么是陈樊的家?人呢?
她脑海中浮现出chears的一楼大厅,那些身着正装的四处奔忙的员工忽然一个个消失了,只剩下陈彧春和陈樊两个人。
然后陈彧春也消失了,白?色的一楼大厅里空空荡荡,只剩陈樊一个人站在那里。
穿着黑色西装,默无声息。
像是伫立在那里的一块墓碑。
“小樊其实?没有别的家?人了,他父亲现在得了那个病,我们做伯父伯母的就?得站出来,哪怕只是知?道他生活中,真实?情况过得怎么样,也能让我们做长?辈的放心?一点。”
“我明白?了……”小宝石在陈夫人轻柔的请托中微微失神。
她听明白?眼前二?位的意思。
陈樊父亲生病,请她帮忙劝劝,修复父子关系,哪怕是不能,也向他们转达一下陈樊过得怎么样,让二?老放心?。